【亚赫】故里
“你这样太慢了。让我来。”
男孩抬起头。只见一位金发少年站在自己面前，神色平静。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。
“我不会伤害你的。”少年淡淡地说。男孩听出他语气中隐藏的失望，心中的戒备少了几分。他松开手。
少年身穿纯白的长袍，看上去和自己年龄相仿，正熟练地给弓上缠的草带打结。他低着头，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圈浅灰色。
“好了。”少年拉了拉弓弦，将弓递给他。两人的眼神再次相对。
“我忘了怎么……”他有些尴尬地开口。
“我可以教你。”少年自然地接话，然后想到什么似的笑了笑，“去打猎？”
“是啊。”他耸耸肩，“是打猎的好天气。”
“你知道在艾律西昂*你不可能真正杀死什么吧？”少年说，望向远处翠绿的群山。
“打猎的乐趣不在于杀死什么。”男孩说，“而是——”
“征服。”他们异口同声地说。
少年并未对这突如其来的默契表示惊讶，他的目光依旧平静，“你愿意和我一起打猎吗？”
“你是神祇。”男孩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少年身后的坐骑，那骏马生着一双翅膀，“你来自奥林匹斯山。”
“我是亚历山大。”少年说着伸出了手，“我来自你身后的那座山峰，我生前曾住在那里。”
男孩握住了那双手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，“我叫赫菲斯提昂，我只记得这个。”
“你见到狄奥尼索斯了吗？赫拉克勒斯认得你吗？”赫菲斯提昂和他的新朋友坐在草甸上，怀中抱着刚刚捕获的灰兔。箭并没有在它滚圆的身体上留下伤口，只是让它变得温顺了些。
“是的。那是个漫长曲折的故事。”亚历山大用一只手撑着头，侧躺在赫菲斯提昂身旁，“我见到了诸神，接受了他们的祝福。但是我想，我不属于神域。”
赫菲斯提昂疑惑地瞪大了眼睛，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“你见过阿喀琉斯和帕特洛克罗斯吗？”亚历山大突然说。
“见到过，他们住在神佑诸岛，有时会到这里远足。”赫菲斯提昂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扬，“我在书中读到过他们的故事，他们对彼此毫无保留，哪怕是生命，那是多么动人啊。诸神最终也赐予了他们永恒。”
亚历山大垂下头，轻柔地抚摸着兔子毛茸茸的后颈。“只有在帕特洛克罗斯身边阿喀琉斯才是完整的。”
“对帕特洛克罗斯也是一样的，我想。”赫菲斯提昂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亚历山大的，他转过头，飞快地瞟了一眼少年。
“赫拉克勒斯是孤独的。即使有赫柏的陪伴，他依然怀念着伊俄拉俄斯，怀念着他们的友谊。可他已然成为大力神，只得摒弃在人间拥有的牵挂。”
“我从未想过赫拉克勒斯的孤独。”赫菲斯提昂摇了摇头，“神祇也会孤独吗？”
“是啊。”亚历山大轻声说。
“告诉我，勒忒河*是什么味道？”亚历山大枕在赫菲斯提昂的腿上，用手指慵懒地抚弄着他的长发。阳光打在他的脸上，将一双蓝眼睛照得清澈见底。
“你的味道。”
“我的味道？”
“我怎么知道？我忘了呀。”赫菲斯提昂有些烦躁地说，“我猜味道不大好，因为尝过之后我就昏了过去。”
“什么都不记得了吗？”亚历山大轻轻抓住赫菲斯提昂的手。
“什么都不记得了，也许……我不知道。”赫菲斯提昂别过头，目光暗淡下来。良久后他开口，“所以你还记得一切，关于人间的事情？”
“我记得一切。”亚历山大直视着赫菲斯提昂，“我记得倒在我剑下的每一张面孔，也记得和爱人亲吻的每一个瞬间。”
“你是个将军？”
亚历山大点点头，“我杀过很多人。有很多人恨我，也有很多人爱我。”
“你爱很多人吗？”
“我爱。”亚历山大温和地笑了，“但爱有许多种。”
“我不记得爱是什么感觉了。”赫菲斯提昂叹了口气，“它和书中描写的一样奇妙吗？”
亚历山大不说话，只是仰起头，用手撑起身子，向赫菲斯提昂的头颅靠近，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对方的唇。“就是这种感觉。”
“这是哪种爱？”赫菲斯提昂瞪着亚历山大，脸颊绯红。
“不能够分享给很多人的爱。”亚历山大握着赫菲斯提昂的手有些颤抖，“你刚刚闭眼了。”
赫菲斯提昂脸颊的红晕更明显了，“我紧张。”
“啊抱歉。”亚历山大笑了起来，“我夺走了你的初吻。”说完他站起身，拉住赫菲斯提昂向门外跑去。
“我知道森林中有一处狐狸窝，咱们去看小狐狸吧，赫菲斯提昂。”
“你就是阿喀琉斯，我就是帕特洛克罗斯，对吗？”赫菲斯提昂躺在亚历山大光洁平滑的胸膛上，用手指戳了戳他心脏上方的一块皮肤。“还会痛吗？”
亚历山大的呼吸一滞，他紧紧揽住赫菲斯提昂的腰，眼中闪烁着光芒，“在你身边不会。”
“油嘴滑舌。”赫菲斯提昂勾起了嘴角。他半眯着眼睛，天空、云朵和树影在他的视野中融成了一团温暖的光晕。
“你什么时候回去？”
“回哪里？”
“神域。”
“这里就是我的神域。猜猜我是怎么和宙斯说的？”
“亚历山大！”
“嘿，我没有在开玩笑！”
“你是认真的？”
“一直如此。”
赫菲斯提昂猛然坐了起来，“我都做了些什么！”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亚历山大将爱人拉回自己身边，“明天我们可以去东边，到瀑布那里，看看那后面是什么。然后我们一路向北，跨过不知名的平原和丘陵，穿过森林和高地，也许我们就到了世界尽头。”
“亚历山大。”
“嗯？”
“不要有沙漠。”
“没有沙漠，我们只去生长着植物的地方，不会让兔子挨饿……”
—FIN—
*Elysium，冥界中半神、英雄和道德崇高的人生活的国度
*即遗忘之河，冥界五河之一
一点碎碎念：在希腊神话中被赋予神格的英雄有不少，但死后被封为神祇的应该只有赫拉克勒斯一位。《波斯少年》中作者认定亚历山大拥有神格，在本文里我假设他也获得了被封神进入奥林匹斯山的资格，而赫菲仅被赋予神格，在进入冥界后需饮下忘川河水。不过读到最后大家也许会发现，忘川河也不总是那么有效～（阿帕：附议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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